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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恨海愁城(4 / 5)

“对于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悲伤是很危险的,她的心血管系统无法承受。九点多突发急性心绞痛,医生给她打了一管儿镇静剂,含了些药,我将她送回宅邸了。现在宅邸的守卫很严。”

“有空我会去探望拉德姨妈。”白马兰拎起沙发上的外套。

“我很抱歉,教母。刚才…”昆西的话未说完,白马兰摆手打断了她,摇头道“不,不必,我理解。但是别总跟我动手,那不好。”

她们不是第一天认识,昆西一直非常莽撞。白马兰并不想让集团成员知道她刚上位没两天就带着内眷去见政府要员,很不走运地赶上枪击案,然而事情刚刚发生,昆西就立即加强了宅邸、花园乃至于小灰楼的安保,生怕没有人注意到普利希家的动静。

这其实很容易引发误会。枪击案发生后,帕兹局长密切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市长办公室亲自致电垂询,代表国际调查局暨协商联盟司法部向她表达慰问与关切。白马兰担心集团成员一旦得知此事的始末,将对执法部门产生不信任的情绪和没道理的怀疑,而执法部门所担心的恰恰也是这个。普利希家的安保升级在她们眼中极有可能成为——不说敌对,最起码也是警戒的讯号,大量的枪支转移和突然改变的人员部署往往意味着一触即发的对外冲突。现在图坦臣住院的消息不胫而走,未免引发恶劣情绪致使事态失控,白马兰不得不采取冷处理的方式,她不希望国际调查局误以为她正怀疑并防备着她们。

刚走出重症监护病房,白马兰就看见梅垣。他坐在长椅上,乌戈为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口。他矜贵得不得了,是软的玉,活的瓷,只被昆西那么随手一扔,就摔得惨烈极了,脚踝、手肘与膝盖以相当迅猛的势头充血青紫,小臂与大腿着地那侧的表皮剥脱,血和组织液肉眼可见地渗透出来。

“教母。”乌戈余光见她走来,预感不妙地抖了一下,立即闪身让开。他低着头,预备着被一巴掌扇在脸上,满怀歉疚地说“我不知道昆西女士会中途折返。当时我正在加热安东叔叔给您送来的宵夜,很抱歉,我擅离职守。”

她的身影掠过目眶,摇晃着下降。乌戈诧异地目睹这位天之骄女,这位不可一世的混血普利希,她在梅的身前单膝触地,屈尊降贵地俯身托起他的小腿,查看他脚踝红肿的程度。乌戈反应过来之后迅速地别开脸,他甚至疑心自己可能要被‘做掉’了。

“这双鞋不要再穿。”白马兰摘去套在他脚上的刑具般的高跟鞋,说“不严重。换双拖鞋。乌戈,去拿点冰袋。”

她经历了一场突发的变故,一次惨烈的生还,与她朝夕相处的配偶险些死在眼前,她的双手沾满亲人滚烫的鲜血。她担惊受怕、精疲力竭,以至于此刻她变成了一个没有脾气、没有骄傲的女人——梅垣一点儿也不感到受用。

或许这就是他的报应了。因为他平时总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所以老天要故意用图坦臣的痛苦来折磨白马兰给他看。如此刻薄,如此恶毒,如此小肚鸡肠,上帝是个男孩儿吧?他都听见了,穹顶之上有个声音说‘乐呗,你怎么不乐了?是不想吗?’

眼泪砸在手背上,留下的水渍广得像一片湖。白马兰抬起头,望见梅垣在哭,不免有些错愕地笑了一下。她知道梅垣确有最基本的同理心,瞧见图坦臣惨白得像尸体、浑身插满管子躺在床上,他恐有些不忍,但远不到落泪的程度。白马兰不懂梅垣在哭什么,也是难得愿意哄他高兴,捧住他的脸,用拇指替他拂去泪痕,低声吟哦道“玉容何所似,春雪冻梅花。”

她年近叁十才第一次踏上血缘的另一处属地,汉语却说得那样好,实是她早逝的父亲曼君珠玉琳琅。云开雾散,梅垣笑出来,托住她的手掌,望着她的脸却顿住了,不能说话。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鲜有地从白马兰那里感受到片刻温情,是傍福占恩、受惠于人的。图坦臣九死一生,后怕与焦虑让此时的白马兰极度渴望爱的表达,出于某种弥补和代偿的心态。她甚至不在乎对象是谁。

确有一瞬间,梅垣想鸠占鹊巢,冒领眼前这个温柔的白马兰,可他的尊严和理智都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趁人之危,通过在白马兰最脆弱的时候对她进行精神抚慰以求上位,白马兰是爱他的,不过多一点少一点的区别。而且更重要的是,图坦臣只是虚弱昏迷,他是睡了,不是死了,白马兰也只是暂时的受挫,她的性格底色根本没有改变。梅垣恐怕自己现在接受了她的示爱,等图坦臣好转之后,出于愧疚和亏欠,白马兰绝对会通过抛弃他来补偿图坦臣,这种缺德行为甚至会当着图坦臣的面进行。或许白马兰心底舍不得,以后还有旧情复燃的可能,但前提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坏女人不会再把他扔飞一次。

悬于走廊上方的电视此刻落在新闻评论节目上,衣着鲜亮的男主持与法医中心首席验尸官的一问一答。梅垣的笑敛住了,无悲无喜的脸容看起来很冷淡,他用脸颊厮磨白马兰的掌心,乌浓的睫毛低垂,恹恹的。

命运的钟声往往在没有喧嚷时敲响。

“在事情解决之前,你不用复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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