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徐徐关上,我还维持着刚刚摆手再见的动作。袁苑桉透过电梯门的反光看过来,没什么表情,于是我说:
“周医生看着严肃,其实对病人挺关心。”
“成了朋友了?”
“算是?我还加了她微信呢。”
袁苑桉不敢相信的表情让我有点沾沾自喜。打开微信的联系人列表,现在已经多了好几个人呢,一屏都显示不完。我指给她看:
“喏,这个就是周医生,这个是齐护士,这是另外一个护士,还有这个是照顾我的护工王阿姨,这个是复健科的陈医生,这个是前天认识的病友……”
看,我可没有社交障碍,就算有,也已经改了。
···
走出医院大门回头看一眼。
我醒来时记忆全失,一切都是陌生的。过了几天适应了些,终于对这个医院有点熟悉了,就要离开。
外面的世界也是陌生的,自然又要重新适应。
袁苑桉单肩背着行李袋,安静地站在那儿。她是来接我出院的,接我回到原本生活的地方。我不记得自己家住哪儿,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人,但她会带我回去。只有她能告诉我:我是谁。
尽管她有时略显冷淡,还不止一次说和我不太熟……但我知道,她可以依靠。
虽然住院期间不是她直接照料我,可是实际上,是先有付费,再有医护给患者提供治疗和服务。如果没有她在打点,就没有我健健康康站在这儿。
她和其它人不同,她既不是因为职责,也不是亲属,却就承担起照看我的责任。
说起来,好像有个事一直没机会问:
“你说我们是对门的邻居,但林警官说我们同住,到底哪个说法是真的?”
“都是真的,从同一个门进去,分开两边住。”
“我们分租一个房子?”
“确切来说,是我租。”她又补充,“你租给我。”
哈?
叫的车到了。
袁苑桉安置好行李和我,自己坐到副驾去了。我以为她会跟我一块坐后排来着。
“启墩路八号。”
车子从大路开进小路,绕了几个弯,沿着一条漂亮的小斜坡往上开。路很窄,仅有双向两车道,两边的房子都不高,不过三四层,多有围墙小院。外型各有设计,都很好看,像电影里的老洋楼。
“这条路有印象吗?”袁苑桉问。
“没有。不过这片街区很漂亮啊。”
“这里是老街,建筑群大多有几十上百年历史了,建筑结构是受政府保护的。”
“真不错,像旅游景点。”
“快到了。”她说。
我们是在一栋三层的小洋楼门前下的车。
这栋楼也有小院子,浅绿的外立面,土黄色的围墙。墙头探出一丛鲜艳的三角梅,阳光照下来,三角梅的影子斜斜打在围墙上,就像画一般。
“我就住这儿?”
“对。”
“也太好看了吧!”
“你住三楼,一楼和二楼都租给别人做工作室了。”
我哇哇哦哦地赞叹一阵,抬脚就要往里走,袁苑桉却拉住我往旁边去。
“走正门会穿过一楼的工作室,我们从车库旁的侧楼梯上去。”
“还有车库?”
“原本是车库,现在当成储物间使用。”
车库旁有一条窄窄的过道,入口处装了盏灯泡露出来的老电灯。
“你就是在这里遇袭的,刚好在监控死角。”袁苑桉指着地面一块。
狭窄的过道夹在两堵墙中间,两边的窗户都看不到这里。袁苑桉说她发现我时,我头朝里伏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很是吓人。
然而,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就像听着别人的故事。
我摸了摸后脑的伤疤,秃了一小块,应该不会有头发长出来了。
——好吧,这是我的故事。
我又问:“发生事件之后,你还是每天走这里出入?”
“嗯。”
“不害怕吗?犯人还没有捉到。”
“已经加装上监控了。”她指给我看,“而且被寻仇的又不是我。”
“我是被寻仇的?”
“林警官推测的。竹刀这种东西并非随处可得,附近也没有剑道馆,有可能是犯人特意带来的。周围不见斗殴痕迹,也没有劫色,只是伤人和抢了不算值钱的手机,就怀疑是寻仇。”
“谁跟我这么大仇怨……金钱纠纷?感情瓜葛?”
“那得问你了,我也不知道你还跟什么人来往。”
“可是我都忘了。”
“不过又听说,警方后来打算排除寻仇这个可能,因为缺乏证据,而你也基本不出门。”
“那他们认为是什么?”
“一个普通的随机的抢劫。”
“除非我能想起什么提供新线索?”